第三章：阴晴难定（4）

  如果要问青学网球部一、二年级的球员，部长越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么他们一定会给予这样的评价：平时沉默少言、要求严格，一旦到了球场上就会变得骄傲飞扬，所以没事别去惹恼他是最安全的做法。正是如此，他们对越前尊敬有加，但绝不尝试去和越前亲近，一直维持着部员与部长之间该有的关係。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们酷酷拽拽的部长竟会抱着一大包来自秋田的零食请他们随意享用，幷且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拜托眼神，满是期待的看着他们。而那时，他们身材娇小的部长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年轻男子，正眯着一双懒懒的紫眸，宛如仇人般恶狠狠的瞪视着他们。
  这个人就是紫原，好不容易从位于秋田的阳泉高中回东京一趟，他自然要来找好久都不曾见过的越前，还带来了大包秋田特产的零食当作手信。面对自己精心挑选的零食被十来个后辈如狼似虎般争抢着，紫原明显有点不开心，伸过修长的手臂把越前往怀中一搂，拖着嗓音不满的道：“小龙马……你不喜欢我给你带的零食吗？”
  当着一群球员，越前就算再不介意紫原的搂抱也还是要面子的，用力挣扎着想要逃开。可他怎么会是身高已经突破两米的紫原的对手，一番挣扎之后除了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他仍被紫原牢牢搂在怀里，只得紧拧细緻的眉眼，仰头瞪视着半眯的紫眸，微恼道：“放开我，紫原学长！”
  “不要嘛……我好不容易来看看你，才不要放开啊……”抬手摸摸涨得通红的精緻面孔，紫原慢慢弯下腰，盯着气恼的猫眸勾唇道：“我好想你的啊，小龙马。你今天不要训练了好不好……陪我去逛逛街，买点零食吧？”
  就算紫原不说，越前也不打算继续留在网球场了，因为他看到那帮球员即使在大快朵颐也不忘偷瞄这边，他感到很丢脸。“那你去校门口等我，我安排一下就来。”一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挣扎之下，越前总算是恢復自由之身的，忙转身把紫原朝校门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对副部长崛尾道：“今天你看着他们把训练做完，我有事先走了。”
  来不及答应，崛尾目瞪口呆的看着越前拿起球袋落荒而逃，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膀，自言自语道：“越前这傢伙，怎么老是和这种身高变态的傢伙待在一起，是想弥补自己的不足吗？不过今天的零食还真好吃……唔……我得多吃一点！”
  拉着紫原匆匆出了校门，乘上开往闹市区的电车，越前任由紫原牢牢把自己搂坐在身边，侧脸好奇的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紫眸，挑眉道：“紫原学长怎么有空回来的？不用上学了吗？”
  “嘛，我姐姐说她要过生日了，非要我回来一趟，麻烦死了……”有点不高兴的撇撇嘴，紫原抬手拨了拨过长的头发，凑到越前身边闻了闻，满意的眯眼道：“小龙马还是香香的，一股牛奶美味棒的味道，好好闻哦，难怪我一直这么想你。”
  “别总拿零食来形容我。”想想自己自从和赤司分开后已经谢绝喝牛奶很久了，怎么可能还有牛奶味，越前不满嘀咕了一句。又见紫原把一头紫发拨得凌乱得有如鶏窝，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替对方稍稍梳理了一下，皱眉道：“这么长就绑起来啊，要不剪短也好，不难受吗？”
  “哦……”也不知紫原是不是真的是个天然呆，听越前这么一说，他转头就去问坐在旁边一直盯着他们看的一个女生借橡皮筋，没想到真还被他要到了。慢吞吞的道了声谢，他把橡皮筋递给越前，道：“小龙马帮我绑一下嘛。”
  偷偷看了一眼正掩嘴窃笑不已的女生，又看看紫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越前忍着脸上微微的热度，坐直身体用手帮紫原梳了梳头发，尽最大努力把已长到肩膀的发绑成了一条马尾，小声抱怨道：“你真是太懒了，紫原学长。”不过好玩也是真的。
  越前第一次做这种事，手艺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紫原幷不介意，甚至还很满意的摸了摸乱七八糟的马尾，笑道：“哇哦，果然是舒服好多了……有小龙马在就是开心。”
  一路被紫原各种不靠谱的举动和旁边女生正大光明的窥视弄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等到电车到站了，车门刚一打开越前就扯着紫原逃似的冲了下去。其实越前真的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紫原拉拉扯扯的，但一想到对方路痴的程度比自己更离谱，他也只能紧紧抓着比自己大了许多的手，生怕一回头紫原就不见了。埋头匆匆走出车站，他扭头瞪了一眼乖乖站在身后的大号儿童，被那双无辜的紫眸看得根本气不起来，憋闷的嘟噥道：“现在去哪里？”
  “小龙马……”朝四周张望了片刻，紫原慢吞吞的开口道：“我们好像坐过站了。”
  “……”愕然瞪大眼眸，越前也抬头看看周围，发现这一带还真的不像他们要去的商业区，垂头丧气的拖着紫原准备返回车站。
  “没关係啦，我们走回去就好了，这边我认识哦。”握紧越前的手，紫原主动牵着他往反方向走，幷不为这点小意外感到沮丧。以前去找越前的时候，他们也这样手牵着手漫无目的的闲逛，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稍微有一点远哦，如果小龙马走不动了就告诉我，我背你走。”
  抬头看看紫原，见紫色的眼眸微微弯着流露出愉悦，越前抿了抿唇，扭头小声嘀咕道：“就这点距离，还差得远呢。”
  一站路的距离对越前来说本来算不得什么，但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人高马大的紫原的步伐，等到了目的地，他已经有点喘了。鬱闷的走在紫原身边，他突然听得对方道：“呐，小龙马，你要不要坐在车里我推你走？你看，那个小宝宝就是被妈妈推着走的，好好玩哦。”
  “……我不是小宝宝，你也不是我妈妈，少胡说八道了！”已经完全懒得理会紫原异于常人的思想回路了，越前抬脚就往零食区的方向走，走了一段又不肯服气的回头对紫原道：“我只比你小两岁而已，紫原学长，别把我当小孩子。”
  “可是小龙马就是小小的啊，我最喜欢了。”一边走一边不断把零食从货架上拿下来投入购物车，紫原盯着对此兴趣缺缺的越前，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伸手摸摸精緻的面孔，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再一次强调：“小龙马，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随口说说的哦。”
  没几天就接受了两次告白，越前虽说隐隐知道紫原喜欢自己却也有点不好意思，可再一想到他们现在身处超市，对方手里还推着购物车，他又忍不住想笑——好歹人家绿间告白也是很郑重其事的，哪像紫原这样？努力憋着笑意和脸上的热度，他指了指货架上的芬达，道：“我要那个。”
  “哦……”长臂一挥拿了几罐饮料放进购物车，紫原看看越前若无其事的眼，明显感觉有点失落。站在原地，他轻轻抓住越前的肩膀面对自己，垂头动也不动的盯着漂亮的琥珀猫眸，微蹙着眉道：“小龙马，你为什么不说你也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嘛？”
  被认真的紫眸直勾勾的盯着，越前再次感觉脸上的热度又有上升的趋势，不自在的动了动，嘟噥道：“放开我，紫原学长。”
  “不要……”别看紫原平时懒懒的，一旦认真起来脑子可是转得飞快的，见白晰的面孔浮起一抹明显的红晕，他大概猜到了是为什么。一手拖着购物车，一手搂着越前，他快步走到一个被货架遮挡不易被人看到的死角，把越前挡在墻壁和自己中间，又一次道：“小龙马，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眼眸游移闪躲了一阵，越前最终还是不由自主的对上紫原的眼。紫原的眼其实很美，只不过平时习惯性的半眯着容易被忽视，可此刻他所看到的却比最上等的紫晶石还要晶莹剔透，满满都是认真和渴望。像是怕被这双眼夺去了思考能力一般，越前忙不迭的抬手捂住对方的眼，红着脸小声道：“笨蛋，紫原学长！”如果不喜欢，怎么可能一次次允许这个人靠近，非要说那么明白才行吗？
  笨蛋是什么意思？在生满薄茧的掌心困惑的眨眨眼，紫原想了想，估计越前是害羞不肯明说，眼珠子一转又想了个主意。抬手摸索着抚上滚烫的小脸，他道：“如果小龙马喜欢我的话，就点一下头，好不好？”
  明白如果自己今天不表态的话，很可能被紫原这个执拗的傢伙堵在这里没办法离开了，越前苦恼的皱皱眉，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他猛的缩回捂在紫原脸上的手，看也不看浮起欣喜的紫眸，扭头道：“到底还买不买零食？不买我就回家了！”
  “不要嘛，小龙马！说好了陪我买零食的！”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紫原显得很高兴，向来慵懒的眼眸亮晶晶的，以一反常态的敏捷动作将越前搂在身边，单手推着购物车继续返回零食区。一边走，他一边嘀嘀咕咕的道：“太好了，小龙马也喜欢我，我要庆祝一下，多买一点零食。”
  多买一点？难道现在买的还不够多吗？看看已经堆了大半车的零食，越前忍住翻白眼的衝动，低头抿唇偷偷的笑。说真话，这位学长虽然很多时候像小孩子一样想法奇奇怪怪的，但很可爱不是吗？所以他喜欢，像喜欢其他几个人一样喜欢。
  一番采购下来，等到结帐的时候，越前终于明白为什么紫原所有的东西都要买双份了，因为其中一半是给他准备的。不得不说，在奇迹的世代五个人里面，紫原是最单纯，花花肠子也最少的，认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拿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和对方分享，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把拿零食来喂越前的原因。
  “呐，小龙马，我送你回家吧。还有哦，这是我给你买的，不要再拿去给其他人吃了哦。”一手拎着一个满满的塑料袋坐在回程的电车上，紫原仍不忘细细叮嘱在身边打瞌睡的越前，他可不想自己精心挑选的食物再被越前拿去投喂无关人等了。
  “唔……我知道了……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紫原学长……”不满的皱皱眉，越前抬手挥开一直在脸上东摸西摸的手，无奈的保证：“我会留下慢慢吃的。”
  被紫原细心的送到家门口，越前抱着零食口袋，犹豫了一阵还是叫住转身要走的紫原，微红着脸道：“你等一下，我让中岛爷爷安排车送你回去，免得又迷路了。”
  面对越前，紫原总是比面对赤司还要听话，当然不会拒绝，心中还有莫名的喜悦和感动。等着司机来了，他伸手轻轻抱住纤细的身体，弯腰很自然的亲了亲精緻的小脸，眯眼笑道：“早点休息哦，小龙马，我明天再来找你哎。”
  脸上带着微微的热，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綫的尽头，越前抱着他的零食走进家门，恰好遇到准备出门参加晚宴的父亲。而看着小儿子唇角还带着浅浅的弧度，赤司征臣略微惊讶的挑挑眉，轻笑道：“什么事让我们家龙马这么高兴？”
  “爸爸……”来不及收敛笑意让越前有点不好意思，嚅囁了一阵还是老老实实的道：“碰到哥哥以前的同学了，他送了我一包零食。爸爸要吃吗？”
  “这样啊……龙马还是自己吃吧，爸爸就不用了。”疼爱的摸了摸柔软的墨发，赤司征臣锐利的目光微微闪烁了片刻，突然道：“龙马，你很久没见征十郎了吧，还在生他的气吗？”
  不明白父亲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可对方提到赤司却让越前胸口明显的痛了一下，低头一声不吭。而看他这样子，赤司征臣也不再说什么，只柔声笑道：“你生气也是正常的，没关係。好了，我要出门了，晚饭记得好好吃。”
  乖乖和父亲道别，把零食交给中岛放好，越前默默回了房间，明明想径直回自己卧室的，可双脚却不自觉朝赤司的卧室走去。屋内的陈设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可此刻看着整洁却空旷的房间，他无法控制的思念起赤司来。
  “哥哥……”拿起摆放在床头自己与兄长的合影，望着像框里那双温柔微笑着的赤色眼眸，越前低低喊了一声，倒在赤司的床上紧紧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