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1127节

  毕竟在明知夫子支持秦逍的情况下，天斋如果继续支持李承庆，那么成就大业的难度将会更大。
  如果道尊没有支持李承庆，也就不会带领天斋弟子来到京都，发起宫廷之乱，这样就不会被澹台悬夜所害。
  但正如朱雀所言，世间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再也回不了头。
  朱雀也是明白，天下这局大棋，最终却还是夫子赢了。
  多少人想要夺取大权，甚至数位大宗师都卷入其中，可真正的高手却还是夫子。
  秦逍的身份隐秘至极，一度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可谁能想到，在夫子的精心策划下，这枚棋子却最终成为了赢下这局棋的棋手。
  “见到皇子殿下，为何不跪？”朱雀心中正自震惊，边上却传来小师姑的声音。
  朱雀斜睨了小师姑一眼，淡淡道：“我是天斋中人，拜道祖，拜师尊，不……不拜皇帝！”
  秦逍笑道：“仙姑别生气，小……她只是和你开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不知道。”小师姑似笑非笑，冲着朱雀道：“迟早你总是要跪在他面前的，也许……早就跪过……！”说完，笑得更是古怪。
  朱雀何等精明之人，听小师姑语气古怪，很快明白她意思，脸颊一热，眸中显出怒色。
  “不说了不说了。”秦逍唯恐两位美人又斗起来，看向宇文承朝，转变话题道：“派人去告诉窦雄，让他告诉禁军，夏侯已经自焚，禁军是否还要效忠于她？”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的身份也不必隐瞒，禁军如果继续效忠李唐，我既往不咎，否则他们大可以卸甲归乡，我不为难他们。”
  宇文承朝拱手遵令，想到什么，回身向不远处看了一眼，道：“殿下，那边的人如何处置？”
  秦逍瞧过去，见到是以兵部尚书苏伦为首的几名大臣。
  这些大臣在龙锐军抵达太极殿之前，就在大殿与夏侯一起等候，本来有十多名臣子，但其中大部分已经临阵归附秦逍，此刻包括苏伦在内，只有四名朝臣还没有归附。
  这几人都是澹台悬夜提携起来，都知道澹台悬夜与秦逍水火不容，而且澹台悬夜也是败在秦逍手中而亡，如今秦逍入主京都，都觉得此时跪在秦逍面前，未必能得到赦免，恐怕还要遭受耻辱。
  秦逍想了一下，缓步走过去，殿内许多臣子见到秦逍走向苏伦等人，也都凑上前，有人已经大声道：“殿下，这几个都是澹台悬夜的死党，可杀之！”
  兵部尚书苏伦冷笑道：“你们这帮墙头草，之前澹台悬夜掌权，你们一个个不都是像狗一样跪舔？秦逍胜了，你们一个个临阵倒戈，还自诩为忠臣，我呸……！”盯住秦逍道：“你是皇子，我们是叛臣，你要杀就杀！”
  “你们不想做大唐的子民了？”秦逍却是直接问道。
  苏伦一怔，其他三名朝臣也都是神色凝重。
  “如果你们还愿意做大唐的子民，我就当你们是大唐臣子，用对待大唐臣子的方法和你们说话。”秦逍道：“如果你们不想做大唐的臣子，我可以安排你们离开大唐，去兀陀、去草原、去渤海，又或者去西域，我不会杀你们，会派人送你们去。”摇头叹道：“我只担心他们不会接受你们。”
  苏伦道：“我们生于大唐，长于大唐，当然是大唐的子民。你要杀我们，我们无话可说，可是绝不可剥夺我们大唐子民的身份。”
  “承认自己是大唐子民，那很好。”秦逍道：“那就老老实实做大唐子民该做的事情。大唐已经流了太多血，我不想再看到大唐继续流血。你们是大唐的臣子，如果真有才干，我不会追究你们到底和谁有关系，依然可以让你们为国出力。大唐需要休养生息，需要让百姓安居立业，所以需要许多才干之士为这个国家出谋出力。当然，如果你们平庸无能，只是依靠关系爬上来，我也不会留你们，你们大可以回去种地耕田，好好养活自己。”
  苏伦一脸诧异，狐疑道：“殿……殿下不杀我们？”
  “你们真想死，回自己家里，一根绳子一杯毒酒都可以自行解决。”秦逍淡淡道：“可是如果你们觉得自己还有些才干，也愿意为大唐做点事情，那就收起你们的矫情，继续为国效命。”
  苏伦呆立当地，后面三人互相看了看，却都是跪倒在地，齐声道：“若蒙殿下不弃，臣等愿效忠殿下，效忠大唐！”
  “弃不弃我说了不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秦逍道：“有真才实干，我不会弃，若是无能，百姓自弃！”
  第1855章 君临天下
  苏伦低头沉默了一下，终是跪倒在地：“兵部苏伦拜见殿下，愿为大唐誓死效命。”
  “你现在还是兵部尚书。”秦逍道：“方才我对禁军的处置方法你也听到，就由你去亲自和他们说。”
  礼部侍郎周伯顺在旁忍不住道：“殿下，禁军都是澹台悬夜的旧部，让他们继续留守皇城，是否……？”
  “他们确实是澹台的旧部。”秦逍淡淡道：“但他们更是大唐的军人。李唐已复，如果他们还自认为是大唐的子民，我相信他们依然会对李唐效忠。”
  在场众人都是想不到秦逍的气量如此宽大，有不少官员还悬着一颗心，听得皇子殿下这番言辞，却是如释重负。
  苏伦拱手道：“殿下，臣亲自去传话。”
  秦逍点点头，苏伦这才退了下去。
  这时候金銮殿的火势渐渐小下来，曾经风华绝代的夏侯，此刻却已经被烧的炭黑，从上面甚至传来阵阵焦臭味道。
  因为火势小了下来，许多军士便将水泼到余烬上，却也是将许多火点都浇灭。
  “对了，先前大火神离开之前，跟我叮嘱，夏侯告诉他天刀在金銮殿，不知真假。”小师姑看着一片狼藉的金銮殿，向秦逍道：“他说如果真有天刀，就将天刀赠送给你。”
  朱雀在旁道：“江湖从无什么天刀之说，何来天刀？夏侯狡诈多端，自是胡说八道。”
  秦逍也知道天刀之言肯定是夏侯诱骗大火神之词，不以为意，点头道：“仙姑说得对，我也从无听说有天下有什么天刀，自是胡诌。”
  小师姑自然也是觉得肯定不会有什么天刀，不过听朱雀和秦逍一前一后所言，倒有点妇唱夫随的感觉，心里不舒坦，道：“那也不一定。没听说过，不等于没有。夏侯虽然狡诈，但她欺骗大火神，难道不怕大火神砍了她？”盯着金銮殿道：“也许上面真的藏着一把刀！”
  “大家都没见过天刀，又怎知天刀是什么样子？”秦逍道。
  “既然是天刀，当然和一般的刀不一样，最次也应该是把宝刀。”小师姑向宇文承朝道：“上面的火全都扑灭之后，你让人上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宝刀之类的。”
  宇文承朝拱手道：“遵令！”
  秦逍是先帝皇子，接下来肯定是要担起大唐重担，登基为帝。
  宇文承朝知道皇子殿下和朱雀与小师姑的私密关系都不浅，既然是小师姑吩咐，当然领命。
  夏侯化为尘土，秦逍却也并不觉得有多兴奋。
  复兴李唐的速度之快，也确实是出乎秦逍的预料。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能够如此顺利地拿下京都，其实还都是拜夏侯所赐。
  夏侯登基后就遭到三州七郡的叛乱，虽然最终平定，但这却也给夏侯带来阴影，因此对大唐的军制进行了改革，导致曾经武风盛行的大唐在武力上遭到严重削弱。
  各州军的兵力编制都十分虚弱。
  这对朝廷也确实有益处，至少可以保障地方上没有力量发起叛乱。
  但潜藏其中的弊端也是显现。
  京都出现困境，即使各州郡中依然有不少夏侯氏提拔起来的文官武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进京勤王，唯一一支勤王的兵马，还是从遥远的西川日夜兼程赶过来。
  所以当秦逍拿下了东北，又得到太史存勖的柔玄边军相助，骤然间就成了大唐最强大的兵马。
  否则要如此轻易打到京都，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秦逍来说，如果夏侯对大唐真的做了一件有功之事，那就是实施了军事改革，如此在京都出现危机之后，地方各州郡在短时间内也就无法形成军阀力量割据一方。
  如果没有夏侯当初为了自保走出这步棋，也许如今天下已经是诸侯割据，军阀混战了。
  那么大唐苍生也将遭受连绵战火之灾，自己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复兴李唐。
  不过他知道眼下京都的人们肯定还都在恐慌之中，几万兵马都在城中，难保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当务之急不但要将几万兵马调一些出城，还要恢复京都秩序，稳定人心。
  而这一切自然也需要众臣鼎力相助。
  他回过身，却见到众多臣子正在后面围在一起，低声议论什么，于是故意咳嗽一声。
  众臣忙瞧过来，秦逍笑道：“诸位，我觉得当务之急，安定京都人心是第一要务，所以……可以颁布一些告示，让百姓们不要慌乱。此外各司衙门的官员也各归其位，让大家都不要害怕。夏侯等主犯已经被诛灭，我不希望因此而牵连到太多人。”
  “殿下宽厚仁善，那是大唐和臣等之福。”礼部尚书魏庚从人群中上前来，恭敬道：“殿下，臣礼部尚书魏庚奏禀，夏侯谋国被诛，当可传檄天下，让天下官民都知道殿下已经复兴李唐，如此不但可以安定京都人心，更可安天下之心。”
  这位老臣显然也知道秦逍不可能认识在场所有的官员，而且他之前与秦逍其实也没有什么来往，倒是礼部侍郎周伯顺与秦逍有些交情，是以主动自报家门，以免秦逍不认识。
  秦逍点头道：“魏大人说的是。那就麻烦你们礼部写一份安民告示，然后张贴京都，传檄天下。”
  “老臣斗胆请示殿下，是要写告示，还是昭告？”魏庚道：“如果只是告示，可以张贴京都，却不能昭告天下。昭告天下各州封疆大吏，必须颁布昭告，否则在礼制上不符。”
  秦逍道：“那就用昭告。”
  “那么是以谁的名义昭告天下？”魏庚道：“我大唐立国以来，有法理资格昭告天下者，唯大唐天子。如果是战乱之时，以殿下皇子身份，也可传檄天下。但如今李唐已复，再以皇子身份昭告天下，只会让天下人以为尚在战乱之中。殿下如果要传檄各州安定天下人心，就必须以大唐天子的名义颁下昭告，如此礼部才知道该怎么去写。”
  秦逍皱起眉头。
  其实这正是他感觉麻烦的地方。
  进军京都之时，秦逍根本没有想过夏侯会揭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从夫子口中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秦逍却也是思虑再三，最后做出决定，那是要拥立麝月登基，自己则是从旁辅佐，齐心协力让大唐再次繁盛起来。
  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之后，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肯定破灭。
  天下皆知，麝月是先帝之女，也是夏侯所出。
  如果普天下只有麝月一位先帝余脉，天下人或许还能勉强接受麝月登基。
  可如今大家都知道秦逍是先帝皇子，而且还是得到夫子的认可，甚至也是这位皇子殿下领兵杀进京都，此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只会拥戴秦逍为帝，根本不可能再接受麝月成为大唐天子。
  短短几个月，秦逍就从带着龙锐军以图自保的大将军，摇身一变竟然成为大唐天子之位的继承人，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变化。
  秦逍其实还根本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的角色。
  “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子监祭酒白佟见秦逍神色凝重，立刻道：“夏侯已诛，复兴李唐的最后一步，便是殿下要登基。只有殿下登基之后，李唐才算是真正的复兴。”往前一步，跪倒在地：“老臣恳请殿下为苍生计，立刻登基！”
  四周几十名大臣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恳请殿下为苍生计，立刻登基！”
  秦逍环顾四周，群臣都是跪在地上，嘴唇微动，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师姑站在秦逍身边，轻笑道：“既然大家都觉得你该做皇帝，那你就做皇帝。反正你不是坏人，登基之后，百姓也不会受苦。”
  “安定天下，先要安定人心。”朱雀这一次倒是与小师姑的立场一样，道：“他们说的并没有错，要安定人心，就要让他们知道李家的人重新做了皇帝，这大唐依然姓李。”
  “这件事情太大，我需要想一想。”秦逍叹道。
  “殿下，此事不好耽搁。”魏庚抬头道：“国无君上，乾坤不定，于国无益，甚至会生出其他变故。”
  小师姑看着一片狼藉的金銮殿道：“登基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在什么地方登基？这里破成这样，怎么登基？”
  “无妨。”魏庚道：“如今有群臣拥戴，殿下现在就可以掌握大玺，以天子之名传诏。历来确实要在太极殿举行登基仪式，这里虽然烧毁，但可令工部日夜赶工，尽快修缮。登基仪式可以不着急，但天子之名必须先定。礼部会张罗登基仪式，派快马通传各州郡甚至附属诸国，令他们派使臣前来参加登基仪式，如此才能彰显我大唐的威武。”
  白佟道：“殿下，有了天子之名，掌有大玺，先行祭告天地先祖，便可有天子之名。魏大人说的对，登基仪式可以准备充分之后再举行，不必急于一时。李唐复兴，何等大事，登基仪式不可仓促，更不可简陋。按照我大唐历来规矩，必然是要向其他诸国知会，他们如果派来使臣，那便是与我大唐和睦，是为友邦，否则轻蔑我大唐，我大唐也必不能纵容！”
  秦逍沉默许久，终是道：“就按诸位说的办。魏大人，礼部拟写诏书，以大唐天子之名，传檄天下，告诉所有人，李唐复兴，我……朕将君临天下！”
  第1856章 再睡我一次
  金銮殿的火势完全熄灭之后，秦逍还是令人将夏侯的遗骨收殓。
  不看僧面看佛面，夏侯毕竟是麝月的亲生母亲。
  而且夏侯一死，一切恩怨也就随风而去，秦逍自然不会再与死人计较。
  最为重要的是，秦逍非常清楚，有了澹台悬夜的前车之鉴，自己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树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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